实际上“修行班”只是人们习以为常的俗称,正式的名字是:亚细亚共和国及同盟组织修行培训合作基地。这个机构的前身可以追溯到公元1822年,那时旧王朝皇帝朱用令天下宗派选拔良才入宫中教习,以培养出身宗室、贵戚的修行人。拟设立的机构就是“修心院”。
当时是因为修行宗派势力渐强且对朝廷的政治格局形成强有力的影响,那位皇帝想要将这种影响收为己用。可惜宗派们不买宗室们的账,事情一拖再拖,到1866年、那位皇帝驾崩的当年才办妥。
继位的下一任皇帝朱晟倒是比他老子能做事,终于叫这个“修心院”走上正轨。也是从那时开始修行人的势力与皇权融为一体,叫旧王朝的“社稷”看起来更加稳固了。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也彻底断绝了平民跻身上层的机会从前他们可以科举、考试。但在那时候通过科考晋身、却没有机会进入修心院“镀金”的人是极难得到重用的。
而朱晟在位期间做的另一件在当时看来同样有助江山稳固的事,也为之后王朝的覆灭埋下伏笔。
1868年的时候邻国开始明治维新。朱晟派人考察之后认为“大善”,也开始编练新军。那时国库充盈、天下太平,新军很快发展壮大。很多在官场上不得重用的人才都跑去各地新军中任职,只不过短短三十多年的时间,地方督抚手中就已经掌握了相当可观的强大武装力量了。
可惜朱晟晚年沉迷修行,几乎无心过问政事。而当时的修行宗派亦有问鼎天下的野心,也将斗争的重心放在朝堂上。等他们回过神儿来的时候,才意识到地方势力几乎已经变成实质上的割据小王国了。
这种事情放在从前、在历史当中的任何一段时期都很好解决修行人所拥有的力量不是寻常人所能对抗的,即便割据的地方政权在面对天师仙法时也显得格外无力。
可在十九世纪末期,火药武器迎来大发展。这时候的凡人军队不是历史上任何一个时期可比的。野战炮、水冷机枪、热气球侦察部队都在那段时期成为军队的主流装备,这叫训练有素的新军的确拥有了对抗修行人的实力。
事情既成定局,中央政府一时也无能为力,于是“诸侯并起”的局面形成了。督抚们手里有枪,清楚这东西中央政权也可以有。但中央政权有宗派的支持,他们却没有。于是开始在各地设立自己的“修心院”、招揽人才。
到这时候、因为各地的修心院的缘故,修行界的大门才算是真正面向天下英才打开了。
而后就是一战、辛丑政变、督抚共和、二战、亚细亚共和国建国。在这一系列事件当中,出身修心院的平民修士都发挥了极大影响力。因而在新社会建立之后,原本的各地修心院被重组为“亚细亚共和国及同盟组织修行培训合作基地”。如今在上京总务楼的一层大厅里,还陈列着当年朱用手题的“修心院”匾额。
如今每个城市都有设有修行班,面向社会各阶层开放,但原则上来说要求入学者拥有高中以上学历、年龄不超过四十周岁。这是因为除去极少数天资极强者之外,没基础的人年过四十修习能力就开始下降了。
可共和国推行修行初级教育已有三十多年的时间,绝大部分有修行天赋的孩子都在十二年义务教育阶段被发掘出来、送到修行班里了。因而实际上各地的修行班倒很像是与大学教育平行的另一方向教育体系,很少真见到成年人了。
至于李清焰、周立煌、林小曼、裴元修曾经待过的“进修班”,则不向社会公开招考。
在修行班任教的“教习”,很多本身就出自“修行班”,少部分是六宗五派出来历练的修士。这是一个很体面的职业,也是许多世家子弟政治生涯的起步点。
眼下门前停着的这辆车叫李清焰心里生出些疑惑。他清楚方主任是个急性子,答应别人的事就必然会做好,也许昨夜已经打过几个电话了。可没料到事情办得这样快来者是为了杨桃入学的事情么?
同少女走进院中的时候,看到访客了。
方主任瘫在躺椅上,手边放一壶茶。访客站在方主任身边仿佛是一个学生侍立,神情也很恭敬。两个人正在交谈,看起来气氛融洽。
老头子看到李清焰,欠了欠身:“这是怎么了?出去吃饭怎么还吃成枪药儿了?”
他是指李清焰身上破烂的衬衫。但李清焰早对老头子这种偶尔的刻薄玩笑习以为常:“王老爷子的儿子,王汝成出事了。跑去小笼包那边把人家煤气罐切开,估计现在他和那家那位都没了。”
老头儿哼着笑起来:“哼哼,死得好。早该死了。”
杨桃眨眨眼。昨天见这位须发皆白的方主任时先觉得有点不近人情,后来又觉得其实挺可爱。可如今再有新发现原来还是个毒舌。
李清焰叹口气:“可惜王老爷子以后要难过了。”
说了这句话才对访客一点头:“抱歉。我先上楼换身衣服您是为杨桃来的?”
不等访客说话,方主任怪笑:“这可全是我的面子你小子字写好了没?”
访客也笑:“无妨、无妨。请便、请便。”
于是李清焰点点头,对杨桃说“你在这儿等我”,走进门去。
他上二楼、进自己的房间。脱了衬衣、裤子,又拉开衣柜门里面整整齐齐一排白衬衫、整整齐齐一排黑裤子。
他换了新衣裳,一边扣扣子一边踱到窗边向下看。
访客不是本土人,是个白裔。这并不罕见。二战之后欧洲诸国凋零,是共和国向北欧和东欧各国提供了大量经济援助,但其中许多国家也因此变成了“盟国”与亚美利加在西欧、南欧的“卫星国”基本上是同一个概念。
共和国本土是中华修派的发祥地,许多人因此来到这里深造、任教,都已十分平常了。
来者颇为年轻,看起来三十岁左右。银发、蓝眼。李清焰注意到的是他的头发这叫他想起刚才在高楼上看到的那个人影。
那个人影也是白发。他当时认为可能是个老年人、或者是个染发的年轻人。但现在看到这位白裔他意识到自己漏掉另一个可能也许是个“外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