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莲日记 丙申年十二月二十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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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下午，武二郎买了两瓶好酒并一些鸡鸭鱼肉，拿回家来，要过年了，武在郎自是也要比平日早些回来，我便帮着武大郎，做好下酒菜，便端上楼，仍在武二郎住的那间房，我们四人团团围住，准备吃饭。?

舅舅与武二郎早在房里谈得高高兴兴，待我们坐定，武二郎便举着酒杯说：“大哥在上，今日武二家知县相公抬举，差往东京干事，明日便要起程。舅舅与我相随，他从未去过东京，愿与我相伴而去，路上也有所照应。这一走，家中就没有人照应，算日程，这去，多则三、四个月，少则是七、八十天便回。这要看路上是不是顺畅。所以每句话特告与哥嫂：大哥为人向来懦弱，我不在家，舅舅也不在，天人相商，怕被外人欺侮，假如一向每日卖十扇笼炊饼，明日只卖五扇，每日里迟出早归，不要与人喝酒，争辩。归到家里，便放下帘子执紧闭门窗，省子多少口舌是非。如若有人欺侮于你，也切论不要与他争执，待我与舅舅回来，回会与他理论。大哥若依我，便满饮此杯!”武大郎自是接过兄弟的酒：“兄弟，我全依你!”?

武二郎举起杯子转过头来对我说：“嫂子是个聪明人，我哥哥为人质朴，有什么好歹，全凭嫂子调解，请嫂嫂牢记此话，‘篱牢犬不入’，不要做心口不一之人。”?

我当然清楚武二郎话中之话，他不戳穿这层纸，为他们都存些颜面，那我又何必说破，便举起手中酒说：“二弟，你既然瞧得起嫂子，嫂子就满饮此杯吧!”一口饮尽，又自己斟上一杯：“祝舅舅与二弟出门办事平平安安。一路顺风，我先干为敬!”举起杯子，又一口饮尽!身体便有此摇晃，头也有些晕。?

在旁边冷眼旁观的舅舅此时出面，忙叫武大郎：“武大，快扶她先进去，她喝得太急，前日又病了，才好的身体怕是支持不住了!”武大郎连忙把我扶进我房里的床上。?

武大郎扶我躺下，仍过去陪舅舅与兄弟。那房间木板能有多厚，他们谈话又没有压低，故此我仍听得清清楚楚。武大郎对武二郎说：“兄弟!你与舅舅这一去，须早早回来，莫让为民望穿双眼!”声音已是哽咽。武二郎说：“大哥!如果你实在不安心等我回来这段日子，就不要出去卖炊饼。我明早则会请人送些盘缠与你渡日!”武大郎说：“兄弟，我自小手脚停不下的，歇在家，反不习惯。我就听你的，只卖平日里卖的一半，家里还是有的，盘缠不要拿来。你与舅舅出去，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岂不知：在家千日好，出门事事难么?多有几个钱带身边，心中也要宽一些!”?

接着就是舅舅与武二郎商议，明日里在什么地方会合。我知道舅舅之所以敢于与武二郎一起出去，当然是因为他其实骨子里与武二郎是一样，是一个胸怀大志，也想有番作为的人。早就渴望有机会到外面的世界里了结天下英雄豪杰，饱览天下的名山秀川，不枉来世一次，只可惜对他恩师的承诺束缚了他。而今我的母亲已不在人世，对我的耽心也不复存在。因为武二郎搬离家中，我已无法常常见到武二郎，情丝已斩断，我也不会对武二郎再有什么幻想，“哀莫大于心死”，他不会耽心我“红杏出墙”。因为在这个世上“张善人”“高小混”之流，一抓一大把，而武二郎那样顶天立地的英雄，只有一个，我决不会再对其它的男人动心了。他也没有必要看着我，害怕辜负了我外公，娘的嘱托。他也该去实现年轻时的梦想……?

想着，听着，我就睡着了。而舅舅与武氏兄弟的谈话在我的睡梦中由清晰转为模糊。他们什么时候走，怎么走，这一切，都与我再没有关系了!?